人间正道>青春都市>西山璧 > 二十二、
    每个离开那座岛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海无生也不例外,只是那个代价引发的后遗症,却是连当事人自己也始料未及。

    海无生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理智的人,对感情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他从不为昨天从前失去挂心,虽然偶尔也会怀念,但当怀念的时间变长频率变高以至有点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在回忆里还是现实中的时候,海无生不得不承认自己出了问题。

    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在做梦,所以他才会显得那么不理智。但他又默认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在梦里发呆或是恍惚是很正常的事,而放在现实中就难免招人疑虑或是引来不必要的关怀。

    他想应对后者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因为关怀只会让他疲惫,特别是他有一堆荷尔蒙发达脑子却不大好使的师弟师妹们。他习惯并擅长为他们解决情感问题,反过来就敬谢不敏毫无兴致了。

    不对,他想,为什么是情感问题?正常应该想的是我任务失败自尊受创对不起师门对不起雇主羞愧难当。但雇主自己也已上了西天而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绝不会相信他对东海有一丝一毫的师门荣誉感,唯一能让大家接受的就只有他自尊受创了。

    毕竟众所周知,海师兄是一个从吃奶时就比其他人吃得更快更多从来就和“失败”两个字无缘的天才。

    我可怜的自尊心,他想,全给毁了,还有我吹弹可破的皮肤。由于失去了做面膜的动力,他觉得自己的脸也同破碎的自尊心一般早已千疮百孔,不管是摸起来还是看上去都已经同一张砂纸差不多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就算它依旧光滑柔嫩,却要给谁来抚摸呢?那只喜欢在他脸上抚摸的手如今只在梦里出现,而梦里他什么都有,包括他高贵的自尊心和引以为傲的皮肤。

    但人总是还得面对现实,比如此刻他就得来面见东海联盟现任劳务协会名誉会长暨他的名誉师长。但另一方面,他表面上正在恭恭敬敬聆听指示,心里却在想梦中那只酥皮多汁的烤乳鸽,又香又嫩,郭会做的,和他一样好吃极了。

    东海联盟现任劳务协会名誉会长即本届仙长先是对他表达了亲切的关怀与深切的慰问,他表示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无所不能”“未尝一败”这种口号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他还年轻还有光明的未来千万不要泄气,何况雇主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事就让它过去吧!紧接着又语带双关地提点他说那个岛是过分了一点完全没有东海联盟的集体荣誉感,但方胜君也就是那位岛主年纪大了又是个柔弱的女性希望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当然有也没用那老太婆斩神杀佛阎王见了都要让路。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当初你接这个任务是因为不想继续去打擂台参加加赛,当时联盟讨论是同意了,但你这个任务不是失败了吗?所以一年后的加赛还得你去。横竖你经验丰富头脑灵光,你那些师弟师妹们虽然打架还行但个个都是金鱼脑子不懂变通,联盟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削减一下学府的伙食标准减一点鱼虾多给他们喂点水草,横竖都是养一群金鱼还不如就喂水草呢!你没问题吧?

    海无生这会儿已将那只乳鸽拆得七零八落正吃得津津有味,连手指头上的汁水都不肯放过,突然听到他问你没问题吧?他随口就回答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他已经毕业了吃肉还是吃水草都已与他无关,就算今后教员食堂也落入顿顿吃水草的窘境也无所谓,反正他在现实中已经再吃不到他的糯米糖藕了!

    想到这他感到一点凄凉,他想还是梦里好,但他又突然发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于是他赶紧问仙长:“刚刚你说一年后?加赛的时间提前了吗?”

    老奸巨滑肝肠似墨的本届仙长居然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早一点去熟悉熟悉环境嘛。对了,刚刚我让你对方胜君不要有什么想法也是有原因的。她是本次加赛的东海抽签中选仲裁,她要我转告你,为了庆祝你的加赛重开,她为你准备了一份超级豪华惊吓不是惊喜大礼包,保证让你惊吓不是惊喜到心脏停止。”老头子最后居然还冲他眨了眨眼,一脸暧昧地问,“要不要我向她打听一下那是个什么礼包?”

    他问:“死人复活可以吗?”

    老头子拂然不悦,说:“我们只是叫仙岛又不是真神仙,上哪给你搞死人复活那一套?”他说那替我谢谢了,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因为我现在很会做梦,梦里我什么都有。老头便贼呵呵地说年轻人别这么急着拒绝老人的好意,做梦自然好,美梦成真岂不更好?他就又问了一遍死人复活可以吗?老头就变了脸色挥手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郭会死了。

    海无生在现实里清楚地知道这是个事实,但梦里……完了,他想,怎么在这个时候发梦!

    瑟瑟不是个喜欢做梦的女孩,更自认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她并不世故,却也早已抛弃了童时的天真。